两千五百多年前,一位古希腊海洋学家就曾感慨: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一切。
两千五百多年后的今天,在中国最西部,一片叫珍珠湾的海域,湾畔上的白龙村人发出的感慨是:海洋能让他们圆梦,圆蔚蓝色的振兴梦。
白龙村三面临海,正面是总面积七十多平方公里的珍珠湾,与陆地相连的是滨海丘陵带。
我的目光穿透初冬暖暖的太阳雨,轻轻地触摸着白龙村葱绿的小小的山、矮矮的岭,最终,似被磁铁吸引般定格在白龙村面临的这片蔚蓝色的海上。
九家深水抗风浪网箱养殖大企业进驻这片海,在这片“海上牧场”追逐向海而兴的梦。
近千口养殖金鲳鱼的巨型网箱和数以万计悬着养殖大蚝挂串的浮泊,以红白黄青蓝紫不一样的颜色,在蔚蓝色海面上构造一幅随波逐浪起伏的彩色海景,生动得让人震撼。年产约三万吨的金鲳鱼和年产超万吨的生蚝,从村中三个万吨级码头上岸,装上冷链货柜车,驶上一级公路,驶上高速公路……
防城港市农业产业化重点有突出贡献的公司——广西蓝湾旅游有限公司的简朴办公室里,总经理张广辉快言快语、开门见山:“我们建设深海抗风浪网箱养殖基地,养殖水体达八万立方米,投放金鲳鱼苗两百万尾,新建三千亩扇贝牡蛎养殖浮排。‘深海抗风浪沉浮式网箱’和‘蜂巢式锚泊系统’两项国家实用新型专利技术,为养殖基地提供科技支撑。产品通过线上销售全程冷链物流送达,目前产品已销往美国和马来西亚。”
陆地面积十九平方公里,海岸线长二十公里的白龙村,地理位置独特,发源于十万大山的防城江、黄竹江、江平江的水系分别经防城港西湾、江山石角国家级红树林保护区、京族三岛之一的山心村汇聚珍珠湾,造就了咸淡适中的水体质量,适合各种海水生物的繁殖和生长。
汉朝时范晔在《后汉书·孟尝传》里说珍珠湾一带“不产谷实,而出珠宝,与交趾毗境,常通商贩,籴贸粮食”。
白龙村变成半岛,是上世纪初围海造田的杰作。此前,白龙村是四面环海的渔村。村民一年四季皆靠耕海维持生计,若在耕海中碰上好运气,偶获大珍珠贝,便欢欢喜喜地将珠贝开膛破肚,在鲜嫩的贝肉中细心拿捏,采得珍珠一颗,当金当宝拿回家藏好,待攒够少数,便瞅准或夏或秋稻熟谷黄时节,驾一叶轻舟,渡海到境外,用珍珠兑换白花花的大米……《后汉书·孟尝传》里提及的“通商”与“籴粮”的地方,就是古代中越沿海边境一线。或许,这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雏形吧?
据资料记载,1957年11月,周恩来总理批示:“要把南珠搞上去,把几千年落后的自然采珠改为人工养殖。”转年初,我国首个海水珍珠养殖场在合浦县建立,设两个分场,一个在合浦白龙村,一个在防城的白龙村。科研人员大多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海洋水产养殖和生物工程方面的专家。20世纪60年代的头一个金秋,防城白龙珍珠场终于培育出我国第一颗海水人工养殖珍珠。五年后,实现了珍珠贝育苗和养殖珍珠全人工化。到了70年代的第二个春天,育珠技术再获重大突破,成功进行了珍珠贝育苗养殖并规模生产,该项“珍珠贝育苗和养殖研究”成果,获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奖,并在美国国际珍珠评比会上被评为“世界一流产品”。
改革开放的春风春雨中,国营珍珠企业扶持集体和个体养殖珍珠渐次铺开,珍珠湾的珍珠养殖业由此步入鼎盛时期,个体养殖户像雨后春笋般涌现……
让人扼腕叹息的是,因市场、生态环境、科技支撑欠缺等诸多因素影响,进入新世纪之后,白龙珍珠养殖渐渐走下坡路……现如今,偌大一个珍珠湾,只剩詹军、胡永清夫妇的“意顺珍珠养殖场”。
詹军、胡永清夫妇曾是南珠集团珍珠养殖场的员工,1993年自己开办珍珠养殖场至今。夫妻俩怀抱割舍不断的“南珠情结”一路走来,在一百六十多亩专属海域内披星戴月,风里雨里浪里坚持,靠着先前掌握的稔熟养殖技术,广西大学、北部湾大学的科研成果和技术指导,守住这一传统产业。
“去年产值近百万元,扣除几十名工人工资和各种成本费用,利润还算可以,今年购买两百万只珠贝,插珍珠核百万多颗”,胡永清抬起被珍珠贝重重复复刮蹭造成粗糙皮肤的手,撩了几下被海风吹乱的刘海,顺手又抹了抹沾着又腥又咸泥巴的圆脸,语速风快,“清理贝壳、换笼、吊养,都要蹲着、跪着操作,都要亲力亲为,辛苦确实辛苦,但每年都有百多斤高品质的珍珠打入国际市场,为南珠刷刷存在感,心里就有特别的慰藉和欢欣。这是我的真心话,这一生这一世,与珍珠的情缘,真的割舍不了呢。”她微微抬头,向着不远处轻波细浪中的珠场,深情凝眸。
“要振兴防城港市南珠品牌,提升珍珠养殖加工工艺,谋划打造海水珍珠交易中心,建设南珠文化展示馆。”最近一段时间,胡永清总是怀抱着市政府工作报告中的这段话入梦,梦中,常常笑醒……
采访结束后,我独自站在意顺珍珠场插核大楼墙角边被浪花簇拥着向海延伸的礁石上,望着碧澄的海水,心想:吃海,更需要养海,生态海洋,才是实现海洋绿色发展可持续的坚实基础。把海洋生态保护好,才能实现蓝色国土永续利用。
白龙村人笃信:人海和谐,才能以海强村,靠海兴村!珍珠湾,在靠海吃海的白龙村人的呵护下,依然蔚蓝如歌。
不养珍珠,白龙村人的目光依然紧紧地盯住这片海,依然怀抱着向海而生、向海而兴的初心逐梦蔚蓝……
精明的白龙村人传统耕海观念“破冰”后,转型加速,将资金投到周期短、收益快的养虾、养蚝、养鱼和育蚝苗、育石斑鱼苗的产业高质量发展上。
“白龙村有三个万吨级码头,为珍珠湾‘海上牧场’提供饲料、网箱、种苗和海产品装卸保障,村民们在码头做搬运,每天的收入可观。渔村的海岸线,还分布着村民自建的十五个小码头,为近海捕捞和短途运输的百多艘渔船渔排提供锚地,这百多艘渔船渔排又为两百多户从事对虾、大蚝、石斑鱼养殖的村民和十余家海蜇加工场提供后勤保障,还为几十艘搭载游客出海体验捕捞的机排提供上下船便利……我们是向海而为,向海而兴,朝着村中景区化、海上产业集群化方向发展。”
海还是这片海,村还是这个村,但白龙村人的思维模式换了,换成多纬度多视角寻求和探索吃海途径,在扬长避短中转型发展,将一个个生机勃勃的产业串“珠”成链。
村“两委”谋划先行、规划先行,选准定位,明确发展方向,走多元化发展的道路。通过“四议两公开”民主决策议事机制,每项投资前都征求群众意见建议,每项决策都得到全村党员、村干和群众的支持,形成党群、干群合力。通过自主经营、合作共营、投资委托代管等多种方式,赋能村级集体经济发展。
白龙村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扼守”防城港市沿边沿海旅游带的咽喉位置,江山国家级红树林保护区、怪石滩和白浪滩,三个响当当的旅游景区,都在二十分钟车程内,到金滩和东兴口岸,也不过一小时车程。良好的旅游资源,磁铁般吸引投资商在白龙村竞相落户,开发旅游产业。村“两委”抓住机遇。为了打造特色旅游产业,租用闲置校舍和利用周边的村集体土地招商引资,通过村民合作社与投资方合作开发,打造两个上规模的特色帐篷民宿。利用有关部门扶持发展村集体经济项目资金,投资华业公司的宾馆业。为了多元发展产业,村里又投资防城区金穗农业投资有限公司油茶种植项目和种猪繁殖项目;投资万茶可可托海景民宿、投资欧小学民宿、投资探海酒店,构成村集体实体经济产业链条,使集体经济的造血功能强劲发力。
驻村黄厚聪,对村集体经济的跨越式发展有一段总结:“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主体在村,关键在人。近两年来,集体经济发展迅速,重点是有一个好的班子。支部书记江朝峰早年毕业于钦州农业银行干校金融专业,养过珍珠养过对虾,是个有技术懂经营的人才。每一次重大决策的实施,村‘两委’干部都热情参加,每一项主导产业的发展,都有村‘两委’成员的动员和组织。以党建为核心的基层组织建设为抓手,选好配强村‘两委’班子,把村中有经营头脑、有致富本领、有奉献精神、有民主作风、有群众基础的优秀人才选拔到村‘两委’班子中,慢慢地增加村‘两委’班子带头致富能力、产业经营能力、创新机制能力,推动集体经济向规模化、长效化、制度化、市场化方向发展。去年,村集体收入接近三百万元。”
是啊,乡村振兴,发展集体经济是助燃剂。真正的动能是村民,是村民选准项目,撸起袖子加油干的精气神。
三十二人,人均耕地面积不足半亩。村民以经营农家乐、民宿、近海捕捞、对虾和大蚝、高价值鱼类养殖和种苗培养为支柱产业。
丘陵地区的路,坡度不大,但弯多,加之路都被原生的树木、丛林簇拥或掩映,驾驶需要格外聚精会神。我的车转了九曲十八弯的水泥路,才停在一处延展的坡地上。建在小山坡顶上的育苗场十分显眼。防城港市潮邦海洋科技有限公司的牌子挂在大门一侧的矮墙上。这里,从大门到车间,都没有多气派,连老板陈永邦都是一副地道渔民的憨厚素朴模样。但与我谈到“吃海”,谈到科技兴海,却让我敬佩有加。陈永邦早年经营饲料和养虾,多年的海水养殖经历和经营饲料的信息积累,启示他看准育苗市场的前景,他选择科技含量高的育苗,育蚝苗。
入道先拜师,陈永邦跑自治区水产研究所、跑自治区科技厅、跑沿海一带育苗场,甚至到浙江、福建拜师取经……在这块听得见潮声却看不见海的坡地上,陈永邦的室内育苗场如期开张大吉。他自己负责技术,一边学习一边摸索一边提高。在科学技术的作用力下,竟将育苗场经营成钦北防沿海一带有名有声有规模的蚝苗基地。蚝苗虽然供不应求,经济效益虽然可观,虽然也解决了村里二三十人的就业,但陈永邦也有压力:“育种苗三五年就更新换代,创新这根弦一定要绷紧,稍一松懈,就要落于人后,育苗是一个竞争非常激烈的行业,是靠科技吃饭的行业,都讲科技兴海,养殖靠科技,育苗更要靠科技,我的压力大哦。”此时,陈永邦宽阔额头下的双眼,亮闪闪透出一个企业家的精灵、果断、沉稳和历经海上风雨的闯海人特有的精气神。
是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白龙村里,慢慢的变多的村民领略和参悟到科技的重要、科技的力量。
杨桂贤的家,坐落在海岸边的坡头上。视野开阔,坐在门前的凉棚里,就可看见自家的蚝场。这天正午,他从近邻养金鲳鱼的好友的渔场捞回两条约莫四斤的金鲳鱼,做了一桌全鱼宴。好客的杨桂贤叫来好友潘相龙、刘欢和林成,笑眯眯地捧出自制的桑果酒,四人边畅饮边接受我的即兴采访。
杨桂贤、刘欢、潘相龙都是退伍老兵,都是员,曾经也同是南珠集团珍珠场的员工。
三人经历过珍珠养殖的兴衰后,靠着这片海,靠着原先积累和不断“充电”掌握的新技术,育石斑鱼苗,养蚝养鱼和对虾,将日子过得滋润而富足。对于这片海,三人的口气都带着军人的直爽:“这片海是我们的根,古话讲根深才能叶茂,生态好,根才能长得深呀,生态治理、生态修复、生态守护,是我们当下应该努力去做的,要吃海,就得先养海。”三人的语气虽然平缓,表情却张扬着一种对海洋生态时不我待的忧虑。
面相严肃、待人接物却分外谦恭的林成,靠养殖珍珠致富后华丽转身,成为白龙村养虾养蚝大户。
“创业不易,守业更不易,这片海厚待我们渔村,我们更要善待这片海,养好这片海。这片海除了可让我们用辛勤和科学创造财富,还有一个隐形价值就是生态。这是我的切身体会和感受,一味索取终将会物极必反的。”林成不谈他的致富经,答非所问地给我谈海洋生态,坦诚的神情里渗着些许低调的成功老板特有的腼腆。
但愿,有更多开发海洋、靠海吃海的人能有三个退伍老兵和林成对大海深怀感恩之心的远虑。这一刻,让我对他们肃然起敬的不是他们的财富,而是他们对大海的一往情深。
渔家乐和民宿,已成为白龙村新兴的朝阳产业。占全村总户数近一半的民宿、渔家乐散布在全村各个“热点”“要点”位置。发展渔家乐和民宿,是大海为白龙村打开多业态发展的机遇之窗。
刚柔蜿蜒的海岸线,海在村中,村在海中。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白龙村宜业宜居的自然环境与生俱来,注定白龙村与民宿有缘。
精明的林成利用自家原先的珍珠插核工场,开办以体验插珍珠核、到海上吊养珍珠、采收珍珠为主题的民宿。修旧如旧,保持原真,让客人在这里感受渔村一丝丝一缕缕若远似近的乡愁、若浓似淡的海韵……
这一带海岸,是防城港市海边看日落的最佳位置。这里看日落,遇着退潮,那一轮渐渐深黄的光环,会将海从你的脚下、从你的视线慢慢拉向秘境般的遥远。设若遇上涨潮,那落日又会神奇地将大海往你的面前、往你的怀里推送,让大海带给你感人心旌的壮阔。
“珍珠湾渔家乐”的邓老板也是个精明人。他利用自家的楼房,再加上门前搭建的钢构架平房,开办集住宿、餐饮、购物为一体的渔家乐。妻子做厨师,他当服务员。淡季夫妻店,旺季再请服务员。身体精瘦得让人担心一阵风都会将其刮飘起来的邓老板,精神抖擞,眼睛碌碌转,纯然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神态。他惜字如金地回答我:“三年前建好新楼房,就正式‘洗脚’上岸,开始经营渔家乐。耕海自由,但风里雨里浪里揾吃风险大。现在开办渔家乐,靠的依然是海,吃的依然是海。辛苦是辛苦,但挣钱比耕海多。”邓老板语气分明带着心里按捺不住的喜悦。说话间,他又是迎客又是端盆子上菜,陀螺样转。我的采访只能尾随他时断时续……
邓老板的“转型”和感受、想法,或许与白龙村的农家乐、民宿老板们不完全一样,但有一点肯定一致,那就是靠海吃海,小康之后,向海而兴。
在“白龙炮台”和“海军码头”两个入汇处不足三百米的村街上,几乎都是利用自建楼房经营民宿、餐饮、小商店的村民。
开办小商店的村民张梅,总是用大方的朗朗笑声热情迎客,自信的神情给人很坦诚的感觉。丈夫刘明从近海捕捞转型养殖对虾,年初将养殖场出租,“洗脚上岸”后,除了在码头做搬运工,还配合妻子扩大“一把刀二把盐”的传统手工制作各种海鲜干品。我采访刘明时,他正在自家商店对面搬凳摆桌,这是他开张不久的快餐店。
在村人叹惋中空落多年的码头,因为珍珠湾上养殖金鲳鱼大企业的入驻,饲料运输、生产工具运输、产品装运等,使码头重又开始繁忙起来。在码头忙活的长工短工又多了起来。刘明瞅准商机,经营快餐。
于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建成的白龙炮台,分为东面的龙骧、银坑两台,西面的龙珍、白龙两台,习惯上统称为白龙炮台,是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防城港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随着“白龙炮台”的文旅属性的日渐显露,造访者也持续递增。这样一来,小商店的生意也旺起来,特别是夫妻俩用传统工艺纯手工制作的海鲜干品,更成了绿城南宁等远方客人的必带之物。
天时地利人和,更兼夫唱妇随,夫妻二人同心协力经营着隔一条进港路的两个小店,虽然辛苦,但收益可观。每每客人稀少时,夫妻俩借着空闲,望向不远处竹影摇风中若隐若现的自家楼房,就会心舒神爽,乐在其中……
年届不惑的吴子福是白龙村最早经营搭载游客出海体验拖网捕捞的村民之一。十万元左右的投资,半年收回成本。前年,他又添加一艘机排,请船工开船。两艘机排载客,妻子负责岸上揽客。
我问他一年收入多少?吴子福被太阳晒得紫红的脸上,那憨憨的眼神里,于忽闪间透出崇拜大海的诚挚:“大海是我们的聚宝盆,有海就不愁富不了。”
用这句素朴的话回答我后,吴子福将目光投向洒满朝阳的大海。波光粼粼的大海衣襟里,藏着什么?
码头搬运工,在白龙村也是个朝阳行业。几十人的搬运队伍中,刘欢这一组最有特色。
在部队当过代理排长的刘欢,身材高大,像个山东汉子。他担任过南珠集团珍珠养殖场的潜水队长、保安队长,做过摆渡船老大,捕鱼捉蟹也是高手,一年前不耕海了,便领着村中七八个壮汉在码头当搬运工。正直热情的刘欢,不单受到码头上各色老板的青睐,更得到众工友的拥戴,活儿和收入皆很棒……
初冬的正午,天高云淡,海风轻缓。我搭乘养殖场的工程船,慢速穿行在一条条按养殖间距排列、由鹅蛋形彩色浮泊铺展的通道上,仿如漫游于一条条花街中。惊奇的目光掠过处,那彩色的海面,恰似一望无际的草原,点缀万千朵绽放的花,在海水涌荡浮泊发出时急时缓的响声协奏出的悦耳乐曲中招展。
这片被誉为“海上牧场”的海,不单充满生机盎然的耕海景象,同时还有一道因注入艺术元素而亮丽的风景。
乡村作为一个具有多元发展可能的空间,用艺术激活资源,用艺术挖掘乡村的美与诗意,是白龙村多业态发展又一幕吸睛的精彩。
这里是白龙村西一个叫双敦的自然村中荒芜的角落,茅草长得比人头还高,几十间石砖平房,欲抱琵琶半遮面在草丛中,在老树间,日复一日听着潮涨的浪涌拍打海岸发出落寞的叹息,无奈地等待生命中的第二次青春……
此前经年,这里曾经也充满青春的勃勃生气。时间回溯到20世纪90年代,每到“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时节,几百名青壮年男女就会像春种的农人一样,聚拢在这里,抢插珍珠核,然后用船装运到海里的浮排上吊挂……到了采珠时候,繁忙与丰收的喜悦又会激扬出一根火柴就可点燃的青春激情。新世纪之初,这里依然以珍珠的名义青春着。却不料几年后,由于市场等诸多因素困扰,珠农纷纷转型,这里逐年被冷落、空置。加之村民们的眼睛都瞄着来钱快的活儿,无暇顾及这一隅空闲之地,让其日复一日待在深闺。“芳草无人花自落”的剪影让人徒叹奈何。
岁月的脚步转眼到了2020年,秋叶红于二月花的一天,因防城港市一群青年美术家、美术爱好者的一次野外采风活动,这颗被掩埋在岁月尘土里的“珍珠”终于被一双双崇尚艺术的慧眼“识珠”。众人为这片躲在僻野人未识的艺术创作处女地惊叹之后,便合计集资开发,唤醒沉睡资源,打造一个集创研、浪漫、时尚、文旅于一身的艺术村。
临阵受命,黄忠秋找村民谈租地租房子,一户一户地谈,谈妥一户签一户,签完一户清理一户。所有投资的股东,都利用周末,自带工具带米带油风风火火进村,一双双拿惯画笔的手,拿起砍刀拿起锄头拿起铁铲,开始艺术寻梦的苦力劳作……清场完成后,一条条小路被阳光镀亮。大家意气风发、干劲冲天地各尽所能。平面设计、雕塑设计、立面设计,构图布景,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大家分工合作,边设计边施工,边施工边完善……半年时间,一座取名“涂海”,独具渔村风貌又充满艺术气息的艺术村初成模样。
世上本来没有一蹴而就的事。进艺术村,还没有一条像样的路。要修一公里长柏油面或水泥面的路,需一笔不小的资金,这帮“穷艺术家”即便砸锅卖铁也解决不了啊。修路!是火烧眉毛的事。黄忠秋厚着脸皮,到市里一个个有关部门跑……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市文旅集团公司按照市领导“为民办实事”的指示,为涂海艺术村修建了进村柏油路。
2021年五一国际劳动节这天,涂海艺术村正式迎客。海与岸蓝绿相互映衬,满满的渔村韵味,浓郁的渔村耕海风情,带着海水咸味和腥味的乡愁,通过艺术的展示,如诗如画样生动。
种得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广西青年美术协会主席黄华兆来了;油画大师、行内泰斗黄菁来了;广西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西艺术学院副院长韦俊平两度走进涂海艺术村。他们难掩赞赏和兴奋之情,都给涂海艺术村竖起大拇指。不到半年时间,约两百名广西区内外艺术家走进涂海艺术村开展海洋、渔村题材的写生或创作,并在这里吹着海风听着潮声看着海景交流艺术构思和创作经验……本市绘画爱好者和中小学生多批次进村开展研学写生活动。
涂海艺术村,除了成为更多旅人的诗和远方,更成为慢慢的变多画家、美术爱好者和文化人心向神往之地。还有作家,还有诗人,也都纷至沓来,汇成一股文化渗透力和辐射力……
“以村养村,将涂海艺术村的艺术‘颜值’变经济价值,以艺术的名义汇聚文化、文学张力,为乡村振兴助力,用艺术的辐射带动效应发展独具海洋特色的防城港大文艺,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掩饰不住的兴奋在黄忠秋双眼里闪烁,他以信心十足的话语结束我俩的访谈。
不远处,灰色的海鸥和棉团似的白鹭在海面上飘掠而过。隔着一片蔚蓝色的海,我凝望着对面码头上动画样的一派繁忙,虽然听不见喧闹声,但我分明闻到带着浓浓海腥味的向海而兴的拔茁气息,感受到一种朝气勃勃的青春脉动。
【徐仁海,笔名碧海,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防城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防城区文联副主席、防城区作家协会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在《民族文学》《中国报告文学》分别发表报告文学五部;在《广西文学》《三月三》等报刊发表报告文学、小说、散文、诗歌六十多万字。出版散文诗集《走进你的梦里》,长篇报告文学《北仑河春潮》《大地春韵》,长篇人物传记《情满北仑河》《百年回眸》,长篇纪实文学《龙腾西湾》。报告文学《六万里路云和月 二十八载家国情》获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讲好“广西故事”民族进步征文一等奖。】